我在初中被老师打的胳膊脱臼过,以及随后备受打压的两年

昨天晚上写的,里面有些错别字什么的,语句不通顺的地方,我不打算改了,权当一个PTSD患者,有人问我什么是PTSD,全称是成人创伤后应激障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PTSD,毕竟我没去看过精神病医生。现在我也已经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只是昨天看到一个老师打学生的视频,又勾起了我痛苦的回忆,就写了这篇文章。

城里的朋友可能觉得,老师可以这样打人么?其实,在农村,打人的老师才是常态,而且这个打我的老师,也会打其它人。我当时被打以后的几年,总要试图给自己一个解释,和大部分被暴力对待的人差不多,我也算斯德哥尔摩患者,我要试着找自己的错误,并且原谅施暴者。我找的一个理由是,我长的太矮太瘦了,老师并不是格外针对我,其实和打别人差不多用力,是因为我自己太矮太瘦的原因,才把我打脱臼了。

多年以后,我也释怀了,因为在当时的农村,老师打学生,真的是太普遍了,每个人(至少每个男生)都要挨打,挨打还要立正的。可能他打你,打过去也就忘记了,甚至他都忘记了你是他的学生,更不要说他还曾经打过你,早就都忘记了。毕竟,农村的很多老师打过几乎所有的男生,无差别的攻击,尤其是喝点酒,找一群出气桶来打一下,解解压。打学生总比打老婆好吧,你打了老婆,老婆可能下面条的时候给你撒一泡尿进去,但是你打了学生,还可以说我打你是为了你好!

【又让我想起了另一件凤城高中的事情,在凤城高中的时候,有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的工作,就是“打人”。那时候,我们做广播体操,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总是会不整齐,可能是横着不整齐,也可能是斜着不整齐,然后教导主任会打一排,比如你这一排不整齐,所有的人都要挨一拳,无论男女,如果你用了太极的接化发,没让他把力直接打在你身上,那么,再补一拳(真一拳超人!)。那可是一排啊,好几十个活人,不论男女,就让你每人免费打一拳,想想就开心。前几年开真人解压拳馆,一拳是20,打脸上是100呢,这一切,在学校里都是免费,不发工资我都想去干了,每天打一个学生,就当发工资了。这个教育,也真是够劲道啊!教导主任会认识他打过的人么?不会!虽然我打过你,但是我不认识你。对学生来说,虽然我挨过你几拳,但是你不认识我。有点魔幻。而且,所有人,包括老师,包括家长,当然,包括一部分喜欢受虐的学生,会认为,这是对你好,不打不成器。】

下面这张照片是我初中时候的照片,因为在农村,很少有拍照的机会。几乎所有拍照的机会,都是和老师,很不幸的是,所有的照片都有这个老师,于是我就把所有有有老师的合照都丢掉了,我一张都没有留下。我不想回忆那段岁月。世间最诡异的事情是,当我丢了所有的照片以后,在初中同学20年聚会前,因为我是做与计算机相关的工作,编辑照片的工作由我来做,这些照片又都回来了。同学们把珍藏的照片,通过微信传给了我。

这好像一个回旋镖,我丢了的那些照片,在时空中回旋了20年,又飞回到了我的手里。我又得以看到了初中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太瘦了,1.4米多,35公斤。老师几下就把我打脱臼了。

这个解释并不能说服我自己,后来上了高中,脱离了这种环境,我开始慢慢变的开朗一些,学习成绩也恢复到正常状态。直到大学里,我看了《Lord of the Flies》这本书,才能释怀,其实,学校是一个非正常的社会,无论国内国外,存在的最大目的是产生“合格的”劳动力。老师打人,是一种必要的修理,小时候每个人都挨打,到了高中大学研究生博士生,可能不会在肉体上挨打了,但是会在“精神上”挨打,直到到了社会上,你已经适应了这个丛林法则。你已经备受折磨过了这么多年,让你加班,给你减薪,给你看似完不成的任务,以对你好的名义,你都能接受了。

人的自由和尊严,其实就这样,慢慢的被“教育”没了。


今天,我在twitter上看到了一个老师打学生的视频,我又想起了我初中被老师打的一次,然后是长达两年的压抑期。视频是下面这个,我当年被打的,比这个还要狠一些。

我们是小学五年,初中四年,事情发生在初三的时候,打我的那个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事情的起因非常的意外,我大伯——我爸爸的堂哥——是老师,在寨里镇的小学里当老师,还是校长,他给了我一些老师用的备课本。我就用那些备课本当上课用的笔记本,这件事被我那个变态的数学老师发现了,他当时喝了酒,他经常喝酒。他问我哪里来的本子,是不是偷的?我说不是,是我大伯给我的。

他不相信,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班主任,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老师。很不幸的事,我这个语文老师也是个暴力男,他二话不说,就扇了我几个耳光,把我鼻子打的鲜血直流。我还是不肯承认,这本子是我偷的,因为,这确实不是我偷的。事情更糟糕了,这个数学老师拿起笤帚——那种用高粱做的,我在山东以外的地方没见过——打始打我的手。说实在的,这种笤帚只会在前几下的时候特别的疼,后面就打散了,其实就没有那么疼了,但是那是冬天,手本来就冷,打起来还是很疼。

打坏了一个,这个变态的数学老师又换另一个打我,最后打坏了两三个笤帚,我还是不肯承认是我偷的。这个数学老师想起了另外一下方法来折磨我,也就是劳改吧,让我去用水桶提水,浇操场里的冬青。下面这张图是在Google Earth上截的图,没有更高分辨率了,而且学校里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大体位置没有变化。里面我画的那两条,就是我要提水浇冬青的位置,那时候,校园里有个假山,现在没有了,大概在停车的那个位置。没有水龙头,我需要砸开那些冰,然后用个铁水桶——在我们山东话里叫shao——提半桶水来浇那些冬青。这纯粹是一种体罚,类似于劳改吧,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我长的太小了,只有13岁,连1.5米都不到,水太多我根本提不动,而且是冬天,提的是冰水混合物,要浇可能有几百棵冬青。我自己一个人,搞了三节课,累的浑身是汗,还没浇完。这个数学老师走过来,又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些本子是不是你偷的?我依旧回答,不是我偷的。他回答了一下,那你叫你大伯来学校。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如果有手机该多好啊。我只好放下水桶,去找我那个大伯。

我大伯也是老师,他在镇里上课,中午不回来,我去的时候,他家里没人。我只好返回学校,告诉数学老师,我大伯不在家。这显然激怒了他,他又把我打了一顿,又把我的鼻子打的鲜血直流,让我喊父母来学校。中午我回家,我家里没人,那时候农村,家人经常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父亲要去收废品,我妈可能要去洗姜什么的,反正没人,我吃了饭,又去了学校。我告诉数学老师,我家里也没人。

这次彻底把他激怒了,他把我的胳膊打脱臼了。并且他认为我的脱臼是假的,又让我去提水浇冬青,那时候,我很不争气的哭了。我村有个小伙伴,比我高一级,是我的发小,他跑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哭的太厉害了,他只知道了一个大概,他跑到体育老师,这个体育老师是我村的,也是远近闻名的接骨大师,我愿意写出他的名字,他叫刘连祥,他帮我把胳膊的脱臼接回去。他得知了我的事情,让我在他的办公室里,又让我这个小伙伴去我家找我父母。但是很不幸,我父母仍然没有在家里,他想让我呆到放学。

但是这个数学老师来找茬,毕竟他发现了我没有在浇水,体育老师刘连祥证实了,我的胳膊已经脱臼了,不能再提水浇花。数学老师开始发脾气,大体的意思是说我是小偷,偷东西,他是教育我,云云……我又顶了他一句,我没偷东西。他又想上来扇我耳光,被刘连祥老师拉住,数学老师开始发作,说如果不偷东西,为什么不敢喊你大伯来,为什么不敢喊你父母来。我又在跟他说,我家长不在家,如果在家,我肯定喊过来。(如果那时候有手机就好了,可惜没有)

晚上放学以后,我把这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就带我到我大伯家,说了这件事。我大伯马上带我去了校长家,校长也是我村的,只是他家住在学校里。我大伯证实,那些备课本确实是他给我的,希望校长能找数学老师和我的班主任谈一下。(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因为那时候已经放学了,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都下班了,这对他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天,但是对我来说,真的是改变了我的命运的一天。我当时是多么希望我大伯或者我父母能亲自告诉数学老师,而不是让校长传话,如果有电话的话,也会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上完数学课,我得承认,那一节数学课我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校长有没有告诉他啊?显然,校长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他有事去镇里开会了。下课后,数学老师走之前 ,用脚踢了一下我的桌子,示意我跟他走,我没办法,只好跟他去了办公室,我说昨天我父母和我大伯已经来过校长家了,已经说清楚了情况。他甚至还没听我讲完,又给了我两巴掌,意思是谁让你跟校长说的?不是让你父母来学校么?这样,我又被打了一顿。

当时我的左胳膊已经因为脱臼,捆上了两根棍子,即使这样,他还是又补了两脚,扇了两个耳光。意思是,你必须让你大伯来,我得把这事调查清楚。(可能他狄仁杰情节上头了吧,觉得自己是个神探,那可是个偷备课本的大案啊)。

那两天被老师打的太多了,我的鼻子下午的时候,流血不止,多到凝固的黑色血块从嘴里吐出来。那是冬天,又加上是农村人没有纸巾,我就用我的围巾来擦血, 围巾是白色的,结果搞了一堆血在上面。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我急忙跑到我大伯门口等着他回来,越想越委屈,坐在他家门口哭。我大伯和我堂叔对门,把我婶婶吓到了,以为我碰到了什么事情,杀人了么,衣服上那么多血。我婶婶吓到让我大叔赶紧去村头洗姜的地方找我妈,她坐在那里给我喝热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我妈,我大伯相继回家。我大伯又带我去找了校长,并且承诺明天他会来学校。

终于,第三天,我大伯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就来我家了,跟我一起去学校。我觉得这下子有救了。到了学校,我大伯直接喊了校长,一起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等。我大伯认识很多老师,他们就闲聊,而且我大伯说这些本子是他给我的,不是我偷的,还说另外的一些好话,比如我很老实什么的,不会偷东西(这句话是真的,我现在40岁了,真没偷东西,甚至没有偷过情)。等到数学老师来了以后,我大伯就又重复了一段类似的话,这个数学老师呢,表现的很大度,说没什么,都是为了孩子好云云,打了几下,我不小心滑倒了,把胳膊摔伤了,不过,怕我真偷东西,反正大家都是为了孩子……我大伯当然也要感谢老师的教育等等,事情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噩梦从此开始。

我是怎么发现的呢,我发现我的数学作业和数学试卷,从来都不再被批改。那时候,我们要交作业,而老师都是要用红笔批改的,我的永远不会被批改。如果一次两次算是老师的疏忽,比如一下子拿了两个本子什么的,但是如果十次都不被批改,那愚钝如我,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要不是重要的考试,比如期中或者期末考试,我的试卷永远不会被批改,所以,我是没有平时数学成绩的人。

起初的时候,这很困扰我,后来习惯了,我就开始不再交作业,还缺考了N次数学考试。那时候,我们村里考试,经常要拿个板凳,坐在操场,一边晒太阳一边考试,那种数学考试,我是不用参加的。因为我参加了也没有意义。那时候,我的成绩下滑挺严重的,可以说是到底了吧,尤其是数学成绩,其它的课程,只有物理化学等能说得过去。

但是,我还是有一点点上进心的。我知道数学是别指望老师了,于是我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数学题,自己自学一些数学,我内心还是希望让我的成绩好一点,重新让数学老师给我看作业,或者批改试卷的,后来证明这是徒劳的,当时有那么半个多学期,我真的想通过表现好一点,来赢得老师的鼓励。我通过那本数学题集,提前学习了8年级的数学。我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因为我实在是太矮了,我常年坐在第一排和第二排。我玩了点小心机,故意把我的那本习题集摆在老师容易发现的位置,里面的习题我都做了,并且我觉得我差不多都做对了吧。

老师也确实发现了,他翻了翻我的习题集,又翻了翻我的书,嘲笑了我几句。大意是,你自己能学会么?别学了,学了也没用类似的话。

我就知道,算了吧,我别自作多情了。后来,我的数学试卷都是按0分算,反正他也不看,我就随便做点,基本上我只做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后面的大题我一个也不做,即使我真的会,我也不用写上,写上了也没用。如果碰到期中考试,或者必须要计算分数的时候,老师会大笔一挥,试卷上划一道红线,给个40分吧。当时,我就靠20-40分的数学,在班里排在中游以下。

我还是继续去买一些数学题集来做,也一直是把做的题放在家里,只有一次我不小心带到了学校,被我邻村的一个女同学发现了,她翻了翻我的习题集,惊讶的问,这是你做的?我当时有点惊慌,说不是。她没那么惊讶了,毕竟,我的数学只能考40分,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习题集呢?

我一直就这样,数学只做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因为如果你表现的像个傻逼,数学老师心里会舒服一些,如果我当年一被抓到用了备课本,就马上说,老师,我偷的。也许就不会受这么久的折磨了。当时我真应该马上承认我偷的,可惜我太小了,只有13岁,还不太懂这个道理,后来我懂了。

转折点是后来的中考,中考以前,要分成四种类型的考生,一种是考中专的,一种是考普通高中的,一种是考职高的,一种是9年义务教育上完了,回家种地的。那时候考前两种,要经过类似于美国陪审制度那样的考核,考中专的和考普通高中的,要每门任课老师都同意,你才能考。主要是确保命中率,如果学习太差的考中专或者普通高中,那不就是拉低成功率么?

我被数学老师卡脖子了,他不允许我考高中,更不要说中专(那时候的中专要比高中还要难一些,我觉得),只允许我考职高,或者回家种地,他应该也不反对。但是我就是不肯报职高。幸好,有几次机会,学习好的或者学习特别差的,都不在意的,在9年级报名考试之前的半年,有6次考试,这6次考试决定你能不能报名考高中。

对我压力还是挺大的,这种考试对学习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人,都没必要在意,我还是很在意的。我记得那6次考试,我使出了全力,在班里的最好排名是第7,最差排名是13。(13这个数字一般来说是不太吉利的,但是对我来说还挺好的,我考入高中后的排名就是第13,学号也是13,从此以后的所有重要考试,一直到研究生毕业和考试说再见,我再也没有低于这个排名。)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因为,我的数学成绩突然增加了,而且增加了100分,这怎么看都是作弊是不是?相比于认为我突然开窍了,更可能的原因是我配了一个好的眼镜,能抄到别人的试题了。

我也认为我作弊能力有了极大的提高,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数学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大陪审团”里唯一不同意我考高中的人,这对我很有影响,最大的影响是,当时能考高中的人,要去参加体育锻炼,他们都已经练了一两周了,就是跑步,跳远,还有引体向上或者铅球二选一,总共三项吧。我不在那个名单里,没法去练。而我的体育,如果看看我当时不到1.5米的身高,应该知道这50分能搞个及格就算是很惊喜了。

我又走后门了,还记得那个帮我接胳膊脱臼的体育老师么?他就是带队练习的老师,他的老婆和我妈妈是同村的,我妈买了一点东西,晚上就去他家了,跟他说了一下,虽然名单上没我,希望我先去练着,如果搞定了名单,也不算白练。这个老师同意了,我是当时唯一一个不确定能不能考高中,但是还能跟着跑步与跳远的学生。真的是苦啊,那时候我才14岁,每天都要承受这些东西。

这三项体育中,我唯一能搞定的是引体向上,拉十个是满分,我能拉十几个,原因倒不是我臂力惊人,毕竟那时候还没撸管撸出麒麟臂,发育太晚了,还没学会,而是我下盘太轻了,总共70多斤,随便拉一拉就上去了。跑步呢,我跑不过大部分考高中的女生,女生跑800,男生跑1000,我们初中那个操场一圈是200,男生5圈,女生4圈,跑的快的男生套我一圈多,当女生跟我并排跑到800米的时候,人家休息了,我还要跑200,那种绝望感,无法言说,但是我沉重的脚步就是跟不上我想跑快一点的思路。最逗的是二选一的第三项,要么立定跳远,要么扔铅球。我看跟我训练体育的同学,铅球轻轻一扔,满分。我试了一下,差点让扔出去的铅球砸到自己的脚,名副其实的搬起铅球砸了自己的脚,我就去跳远了。别人是跳远,我只能算是跳近,双腿使劲跳,不如同学单腿跳的远。所以我一真很痛恨自己初中时候的发育与身高,如果身体强壮点,能让老师拉住胳膊踢我,几下就给踢脱臼么?

一定要早长身体,孔武有力!

万幸,高中开始长个子,那三年又长了20多厘米,让我的身高达到了172,体重达到了110+,三年长了40多斤肉,那时候开心了不少(另一个40+斤肉是参加工作后的前三年,从110+长到150,这40斤,一点也不开心,肚子像怀孕了5个月的,胸部比女生还大,操操操,现在也没减下去)。如果穿个增高的鞋子,还能175呢。这身高,在山东算是三等残废吧,高一那一年长了十几厘米,长到高三熄火了,总体来说,还是偏矮。

肘关节脱臼大部分发生在没有发育完全的未成年人身上,而我当时就是未成年人,韧带被拉伤后,桡骨拉出来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不会在肉体上留下后遗症,相比于有些倒霉的学生被老师一巴掌击穿了耳膜,我这只是个脱臼而已,但是也是无妄之灾,疼的要死,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最后的体育考试,那帮学生中,只有两个是满分50分,男生一个,女生一个,他们是堂姐堂弟的关系。他们两个学习也超好,体育也超好,我把这种人归因于老天爷赏饭,与基因有关,基因好,姐姐长的漂亮,弟弟长得很帅,还都很聪明,他们随便玩玩就可以取得好成绩。我呢,体育成绩37分,考高中的那群男生中最后一名,操!

进入考高中的大名单还没搞定,我只好又动用了我大伯的关系,希望最后能再考一次试,三门课程,数学,物理和英语。数学是最大的难关,我怕数学老师阴我,我大伯找了我村一个教政治的老师,打听了一下,这个政治老师说他让别的老师给我看数学卷子,找的是一个头上经常长疙瘩的老师。我那天,在一个办公室里,就算是戴上我新配的眼镜,也没法抄袭了。桌子上啥也没有,周围全是老师。这时候,物理老师进来了,他拿走了我的卷子,他说,你不用考物理,我觉得你能考高中。

这个物理老师,他姓陈,后来,我给他写过三封感谢信,一封是我考上本科后,另一封是我考上北京大学后,最后一封是我结婚生了小孩后。我从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收到,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他拿走了物理试卷,因为一上午考三门,时间差半个小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救了我。

当然了,我相信最大的可能是这个老师已经忘记我是谁了。这非常的正常,毕竟他每年要教100个学生,谁又能记住其中的一个呢?

后来,我的英语没问题,这个我知道的。我的数学是那个姓王的老师看的卷子,我真后悔我以前嘲笑他头上长疙瘩,他给我的数学打了140分,满分是150分。就这样,我能考高中了。

还有一个老师,我写过一封感谢信,毕竟我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感谢,写信躲在纸的后面,但是我的心是真诚的。就是校长,他的老婆和他一样,都是教英语的,我给他们夫妻写了一封感谢信,如果不是他们,尤其是校长,就不会给我单独考一次试,我也就彻底没机会报名考高中了。当然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收到过我写的感谢信,希望中国邮政不要太不给力。写这封信的原因是我有个英语老师,是个外教,有一次感恩节,她说,在美国,她们会感谢帮助过他们的人,她说你们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这样做。我想了一下,就写了这样一封信。

我在这老师打脱臼以后,性格变了不少,六年级和七年级,挺喜欢早点去学校,跟同学们玩玩。后来,我都是压着上课铃去上课,下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当一个透明人。我想过很多恶毒的点子,包括能不能杀了这个老师,但是最后没有实施我的犯罪计划。

那个冬天,对我实在是太难了,在整个八年级,我用了所有的业余时间来做武器,我真的想杀死他。冬天农村会烧煤取暖,我搞了一些梁上的那种大铁钩,在山东我们称之为“把子”,我搞了十几个吧。我把这些“把子”烧的通红,试图打一把上好的,最好是削铁如泥的剑,但是这太难了,我用了各种方法,也没法把这些“把子”打铁打成一块,我的这把“倚天剑”从来没有成型过。直到上了大学,在金工实习的时候,我做出了一把锋利的宝剑,但是,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想杀人了。这把剑我还留着,只是有点生锈了。

还有一个遗憾是,我没意识到我有一个强大的武器:未成年人保护法。我其实可以去捅他的心脏一刀,而不用被枪毙。但是等到我知道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之后,我已经成年了。有些法,一旦错过就不再;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后来,我又见过这个老师三次,第一次是所有的考上高中的学生去感谢老师,虽然我八年级后,我已经不再和班里的同学交流了,但是这事,还是去一下吧。我就去了,大家集资买了一个什么礼物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每个人三块五块的,我忘记了具体的钱,但是我应该是付了。去了以后,我跟在中间,不能太前,也不能太后,这个老师,每个人给了一支钢笔,除了我。我已经不再伤心了,我觉得一切还算合理。

第二次,是我上了高中以后,我和同村的同学,他叫刘鹏,一起骑车回家。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如果当时是汽车的话,我也许会加加油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但是是自行车,我加快了速度,在很远的地方等着刘鹏。他来跟我说,刚才那个数学老师,你没看到么?我回答,没有。他告诉我,数学老师还问,那个是刘延栋么?

第三次,很多年后了,河边的桥头上新建了一个庙,我正好是假期,去庙里看看,我进去,我在菩萨的面前盯着他看,那时候我学会了大学同学贵子教我的一招,他说,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和对视,谁先低头谁理亏。那次,他只匆匆看了我一眼,我就这样盯着他,他很局促的,转身离开了那个庙。

我不想再见他第四次了,有一年初中同学聚会,好像是20周年聚会,说要请老师,我第一反应是,只要请他,我就不去。最后也没请老师,我就去了,当然了,并不是因为照顾我的情绪,我从八年级被打脱臼后,基本上就不再讲话,不再和同学玩了,只想最晚去学校,最早离开那个地方。那个学校,八年级和九年级,对我来说,和地狱没太大的区别。

后来上了高中,上了大学,上了研究生,我甚至还读了数学系,退过学,创业失败过,关过公司,结了婚,生了孩子,期间也有很多的困难,也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像八年级的时候,每天都处于崩溃的边缘,晚上会吓醒,坐在那里出一身冷汗。

其实,在九年级的时候,我已经从心理上战胜了他。他喜欢给人看手相,然后通过手相来预测别人的未来。那时候,班里来了几个复读生,当年初中也有复读的,他喜欢在班里看看手相,然后说:今年,班里要放几颗卫星。(有点像space x的马斯克,要放卫星,他的意思是会有几个考试成绩特别好的。)当然了,他不会给我看手相的。最后的那几周,我想恶心他一下,他走到我旁边,给别的同学看手相的时候,我转了过去,说:老师你给我看一下吧。他有点懵,但是还是看了我的手相,说我小时候多病什么的,(这纯粹是狗屁,我小时候只是发育的慢,但是没得过病),以后也不太顺利,原因是我手上的哪根线发叉太多了。我早就想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我也只想恶心他一下,我说:事业不顺利不要紧,能看出来我以后会成为小偷么?他没讲话,我也没讲话,能恶心他一下,就够了。

每次我看到老师打学生的视频,我总会想起我被打脱臼的事情。这次又想到了,对年幼的孩子,有巨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碰到一个八字不合的老师,真是一种折磨,无尽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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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窗游客
2 年 前

不知道说什么了,有过和你类似的境遇我没有靠自己的能力走出来。心里很难受……

ashi
2 年 前

我之前只是被数学老师骂过,就有了对数学的排斥。难以想像你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栋哥粉
2 年 前

看哭了,栋哥。有些事真的会带着一辈子的伤痕度过,虽然可能感觉不到疼。

2 年 前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初中的时候被体育老师打过,脑子被扇的嗡嗡响,眼前发黑,我当时顺势就躺地上了。我们家人找到学校,要去教育局告他。估计是怕丢工作,后来带我去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还给我赔礼道歉了。

最后由JRTx编辑于2 年 前
Vanxdann
2 年 前

那个,栋哥,是PTSD(狗头)

lixiaotong
2 年 前

童年时期学校里的老师有部分人会以为自己是这个教室里的皇帝,可以掌握这几十个人的一切,可怕的是以前的环境下,学校里不会对此有任何作为。这种事情我们班也发生过,20岁的班主任把一个身形瘦弱,零亲家庭的孩子从教师头打到教室尾,又从教室尾打到教室头,作为当时班长的我记得很清楚这位同学名字叫刘涛,原因是别人丢了钱,另一位同学说看到他偷拿了,但是刘涛打死不认。
下午有位好心的女同学告诉老师,他发现举报刘涛的那位同学中午花了很多钱,因为这个线索,案情告破,确实是举报的那位同学偷了钱。具体侦破过程我不清楚,只知道真相发现后班主任给刘涛认错了,并且我清楚的记得后来那几天每天中午班主任都会带刘涛去下馆子,连着大概有一个礼拜吧,刘涛比栋哥幸运多了,遇到了一个知错能改的老师。

penghailu
2 年 前

我们初中的时候也挨打,有一个老师一巴掌就把学生耳膜打穿了,不过老师后来也被家长打的很惨,见一次打一次那种,赔钱求饶也不行;还有学生打架,老师拉偏架和稀泥的也很可恶;也有的学生在老师蹲坑的时候朝粪坑扔石头,一般老师轻易不敢去公厕.

葫芦娃
2 年 前

不打回去,一辈子白活。

葫芦娃
2 年 前

一定要让他脱臼

Zhu
2 年 前

我小学也有类似的经历
中国实在有太多人枉为人师
别说老师了,根本就是个巨婴

一个过客
2 年 前

咱们的文化有点怪,在某些人的认知里 认错和道歉,比死都难
不怕权威犯错,就怕它们把错误合(法)理化

abel
2 年 前

这也太狠了,我小学时候被一个姓朱的老师揪过耳朵,被揪脱皮了,回去也没告诉家里.也不知道他为啥要揪我.下课正和同学完呢,忽然被他揪起来.

Kevin
2 年 前

写的真好

懒懒龙
2 年 前

哎,那是一个身体施虐的年代。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对待中长大的,来不及反思就成为了老师,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新的孩子。现在这样的故事是少了很多,时代还是在进步。但如栋哥所言,精神上的施虐和野蛮也还是自上而下改观不多的。哎

阿伟
2 年 前

写得真好。

我身在上海,比栋哥幸运很多,但小学时也受过班主任一些精神上的侮辱。比如只要他叫我去办公室,我就从来都是被拖着衣领拽过去的。或者知道我妹妹也在这个小学后(当时我读五年级,她读一年级),叫我去她们班门口罚站读课文。

上初中后,偶然跟当时一个同班同学(性别女)聊起他,她立马就花痴的说:他好帅啊。

我也承认他当时确实挺帅的。幸运的是,我后来因为出国要回小学办一些手续,发现他还在,只是年纪大了很多,而且,变得很丑。我就有些释怀了。

菜皮菜皮
2 年 前

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而有些“老师”的所作所为则是在浇灭一把火。

蓝天白云
2 年 前

小学和初中的学校多有人渣,尽管是老师,不过他们确实不配,诅咒那些人渣老无所依。锻炼身体是没错的,为了和别人互殴的时候,自己多点胜算

long_shen
2 年 前

小时候太傻,以为自己不听自己不喜欢老师的课就是在和老师对抗。结果最是后坑了自己。

阿强
2 年 前

村镇小学初中这种情况特别多。初中数学老师一次讲题,会把没做出题的学生轮流打一遍

easy money
2 年 前

这种事在我的成长经历里闻所未闻,看来那个年代农村黑暗的很啊

六个九十度
1 年 前

初三有一次被班主任一拳打中胸椎骨,当时差点晕过去

Andy
1 年 前

看到今天中小学老师成了弱势群体,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进步。

1 年 前

我也有和栋哥类似的经历 但是没有栋哥这么强 有时候想到小时候经历的磨难 真的由衷感叹生命的顽强

星空
6 月 前

栋哥,那个看你作业本的女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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