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睡好,迷迷糊糊的,在快起床的时候,我梦到了我外婆。可能是我昨天在找照片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老照片的原因吧,那时候我是负的11岁。
在我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外婆去世了,那时她84岁。她养育了5个孩子,我妈妈是倒数第二小的孩子,与老大(我姨妈)相差了20来岁。我外婆很疼我,每次我去她家,她总是给我煮鸡蛋,还有给我麦乳精吃。在我小的时候,麦乳精曾经是一种奢侈品,现在已经消失了。
外婆的性格很刚烈,外公的性格很平和,外婆去世以后,外公又独自一人生活了10年,去世的那年94岁,只有最后几个月需要人照顾。
我外婆家离我家大概有3公里,但是我去的次数并不多,3公里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远,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不喜欢走亲戚,包括爷爷奶奶家我也不爱去,虽然爷爷奶奶家离我只有100米,我也不去。如果细想起来,我去外婆家更多一些,我也更愿意在外婆家玩久一点,我说的久,也就是几个小时吧。在爷爷奶奶家,我只想呆几分钟。
外婆来我家的次数也非常少,我初中的时候,家里盖了房子,外公外婆要来看看,住了一天晚上,那是我唯一一次记得他们来我家。
关于外婆的故事,我都是听我妈给我讲的。我妈说,在大炼钢铁的那几年,家家户户都要把金属都收在一块,包括锅,锁……然后,他们炼出来了一个大铁球,这个铁球就放在我去外婆家的路上,还修了一个台子,用来展览。我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这个铁球超级大,每次都要摸一下。我外婆,收起来了一个铁锅,没有上交,就放在一堆柴火里。
后来,吃大锅饭的时候,全部农民都饿肚子,我外婆家也不例外。当时南山(就是南边的山沟)里的日子尚可,因为在山里么,太穷了,伟大的毛泽东思想没有把大锅饭推行到山里,而且山里的土地太小,有的只有不到一平方米,只能种几颗地瓜,至少,山里的人还能自己种地瓜。我外婆就去山里讨饭,讨回一些地瓜干,在晚上就用她藏起来的这口锅煮地瓜干,给全家吃。最小的孩子——我三舅——饿的肚脐里向外冒水,我外婆就去闸门——村外的小河在外婆那里修了一个闸门,用来储水——那边,试图抓一些动物,有时候是鱼,有时候是青蛙,有时候是泥鳅,有时候什么也没有抓到,就带回一些水里长的苔藓类植物,给我三舅补一下身子。但是终究没法补足营养,我三舅的身体始终不好,虽然成年了,但是病根已经落下了,很早就去世了。
我妈妈要好一点,虽然也很饿,但是吃大锅饭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婴儿了。她跟着外婆一起到山里讨地瓜干,这在当时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要在夜里离开村子,还要跟村里请假,再在夜里偷偷回来。如果讨饭被抓住了,那就按照“小资产阶级”处理。前面我讲了,我外婆的性格刚烈,我妈妈说,她随身携带着一包石灰粉,在带着我妈讨饭的路上,她就叮嘱我妈,如果有人(当时的改革派和保皇派,都喜欢拦住人,以效忠毛主席的名义,把别人讨到的饭抢走,自己吃了)拦住我们,她就把石灰撒到对方的眼睛里,还叮嘱我妈,一定要记住路,不要管她,一直向村里跑。
我外公呢,脾气又太过平和了。什么时候见到他,他总是笑呵呵的,就像什么苦难,都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痕迹一样。别人骂他,他不在意,别人夸他,他也不在意。
有一年,我外婆就要去世的时候,身体已经有了虚弱的样子。她对外公变的非常的严厉,所有的好东西都不给外公吃,那次,我跟我妈去外婆家,我第一次见我外公在哭,他说:“她要走了,因为她的脾气变了,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是不想给我留下念想。”然后我妈妈也在哭。
我妈跟我说,你听一下你外婆的呼吸,吸气很短促,呼气很长,并且人中已经平了。我当时不懂这是什么道理,现在我也不懂。在我们走的时候,外婆又把煮好的鸡蛋给我放在兜里,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再喜欢吃煮鸡蛋了。
她执意要送我们出村子,走了好远好远,我到今天还记得,因为以前她从来不会送我们那么远。她送了接近一半的路,就站在一个河沟边上,就是那个炼了一个大铁蛋的地方,又和我妈坐了好久。最后,我们只能走了,她就一直坐在那里看着我们,一直看到我们拐弯看不到了。我外公则远远的跟着她。我和我妈说,外婆还站在那里,我妈就一边走,一边哭。
那是我和我妈见外婆的最后一面,那天是周六,我高中过周末,所以去的外婆家,周日下午我回学校。周二,外婆去世了。
在我外婆去世的那天,我妈妈说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我外婆背着一个花布包,要走。我妈妈很着急,就喊她,但是外婆不回头,也不答应。我妈觉得不好,早上一起来,就去看外婆,在路上遇到了来报丧的一个表哥。
泪目了栋哥。
我外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家人回忆说有一次外公叫我哥带他去洗澡,外公坐在家门口的石墩上边抽烟边说:人要走了也得干干净净的走啊。家人怪外公说不吉利的话,外公只是哈哈的笑。
之后没过多久,外公就真的走了。
泪目了
泪目了,想回家看看外婆。
感谢这么好的文字。
我们都有这样一个外婆,但我没有栋哥这么好的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