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隐居丛林的隐士，超过IBM同期电脑40倍的超级计算机之父：西摩·克雷

先说点事情，最近这两个月我有点其它的事情要做，所以电台要慢一点更新，可能两星期或者三星期更新一次，忙完了这两三个月就能正常更新了。

再接着上一次的继续说，还是和IBM有关系的。

计算机行业有句话，如果把计算机比作科学的皇冠，那么超级计算机就是皇冠上最耀眼的钻石。同样的话还有不少，比如说如果把数学比作科学上的皇冠，那么数论就是皇冠上最耀眼的钻石。所以大家听听就好，但是也确实说明了超级计算机在计算机行业的地位，就算在今天，仍然是这样的，我们总能在新闻上看到说中国的超级计算机领先了美国多少年。如果新闻上说的没错的话，中国的神威太湖之光计算机是世界第一，我没有持续关注这个，反正一会美国第一，一会儿中国第一，最大的赢家是NVIDIA，好像说都是用他家的NVIDIA Tesla来做的超级计算机。网上有超级计算机的500强，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我目前就是用PS打打FIFA 2019，用电脑玩玩文明6，还用不上超级计算机，也不知道他们用来干啥，据说用来做核武器，用来研究超新星爆炸，还有的用来做天气预报，我有个高中同学做飞机发动机的，我看到过他有朋友圈里说用超算算一些我不懂的东西。

我说这些呢，就是说，超算还是非常有用的，IBM也这么认为，而且在以前就这么认为，超算主要是科研机构在用，毕竟我们大部分人一辈子没仔细读过一篇论文，很理解超算为什么这么有用，就像我们很难理解数论为什么有用一样，目前来说，数论对赚钱来说，几乎是没用的，肯定不如炒房子来钱快。就像是微积分实际上在牛顿之前就有人在研究，比如阿基米德就用了穷竭法，也算是微积分的范畴，实际上一千多年来，微积分没有实际用途，但是也在被一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人在研究，结果现在我们的科技离不开微积分了。总是有些听众问我，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实际上用处不大，我之所以没去炒房子，唯一的原因是我连炒房子的本钱都没有，如果我有的话，我才不会录这个电台呢。

让我们回到上世纪60年代，当时能让IBM感到有压力的有且只有一家公司，这个公司的名字叫CDC(Control Data Corporation)，这个公司连续做了几个性能和价格都比IBM好的机器，这个公司的灵魂人物名字叫Seymour Cray，西摩·克雷。这一期主要来讲一讲这个人。

按照我做电台的惯例，都是先研究一下这些人的小时候，如果大家听了我很多电台的话，就会发现这样一个规律，绝大部分的科学家都是家里很富有，没过过穷日子，根本不用在乎钱和生计问题，然后又碰巧喜欢搞点科研。非常穷但是有成就的科学家并不多，这个和我们教科书里讲的有点不一样，这个西摩·克雷也不例外，家里很富有。

他出生在一个工程师家里，老爸开公司，有钱，看到儿子喜欢搞小发明，在他小时候，就给他弄了一个专门的实验室，有什么需要购买的电子元件，就统计一下，让佣人去买，所以，在他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已经会做各种发动机，发电机和收音机了。他爸爸也是不拘一格的教育，钱管够，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喜欢社交活动，生日的时候送了一辆车让他去开个生日聚会，这让小西摩·克雷很迷茫，不知道该请谁来，因为他没有朋友。

在二战的时候，他也参军了，随着美国军队走南闯北，和IBM的小沃森不同的是，他参军的时候美国已经要胜利了，搞得他没机会表现，他主要是参与破解日本和德国的通信，他先是去了欧洲战场，然后去了太平洋战场，但是还轮不到他来完成这项破解密码的任务，图灵，费莱德曼这些人已经搞定了，实际上美国不仅仅搞定了日本和德国的密码，连当时是同盟的苏联的密码顺便也破解了，只是没说而已，后来美苏翻脸，苏联还是用二战时候的加密方式，就悲催了。

可以说是生不逢时吧，小西摩·克雷在二战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机会展示自己的才华，太年轻了，他1925年出生，去当兵的时候是1943年，才18岁的小孩，也不能怪他。战争结束以后，他无法施展的才华就放在了大学里，他用了一年时间就拿到了数学硕士学位，又在两三个大学里拿到了电气工程和计算机的学位，然后他就不知道应该做点啥了。他的老师说按照你的兴趣来吧。小西摩·克雷家里很富有，和冯诺伊曼一样，工作不为了赚工资。小西摩·克雷就Follow His Heart了，去做二战时候的破解密码工作，去了一家叫ERA（ Engineering Research Associates）的组织，这个组织现在还有，名字叫工程师研究协会。这个协会出品过好几款计算机，其中一款叫EAR 1103，这一款就是西摩·克雷研发的。西摩·克雷有更高的目标，他是想研究世界上最NB的超级计算机，显然这个ERA的组织没法满足他的梦想，于是，西摩·克雷选择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一起辞职单干了。

辞职单干的这个公司就是CDC，后来成为IBM最大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在超级计算机方面，曾经有些年是完全压制住了IBM。

当时晶体管已经出来了，但是电子管还是市场的老大，小西摩·克雷敏锐的觉察到晶体管是未来，这时候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就展示出来了，当时晶体管是非常昂贵的，但是不缺钱的好处就是可以买，于是，西摩·克雷要做一台完全由晶体管组成的计算机，有钱就是可以任性。不得不说，这台完全由晶体管组成的CDC 1604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一上市就比IBM快了很多，晶体管比电子管的优势一下子就显示出来了，但是西摩·克雷对商业上的成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又不需要赚钱。

在继续讲这个西摩·克雷之前，我想到了另外一个科学家，他的名字叫卡文迪许，世界上最著名的物理学家之一，好像剑桥大学的实验室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个卡文迪许和本文的主人公西摩·克雷一样，喜欢隐居，卡文迪许从事科研不图名、不图利，有研究发现也不发表，都是他仅有的几个朋友去找他发表，他才发表几篇论文，都是重大发现。他首次对氢气的性质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证明了水并非单质，预言了空气中稀有气体的存在。他首次发现了库伦定律和欧姆定律，将电势概念广泛应用于电学，并精确测量了地球的密度，被认为是牛顿之后英国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当时他爸爸留给他的现钱有人估计相当于现在的40-60亿美元之间。所以他被人称为有钱人中最懂科学的，科学家中最有钱的。

这个西摩·克雷也有这么个特点，他不喜欢交际，他去他老家威斯康星的庄园里建立了一个实验室，不见任何人，一心一意研究超级计算机，所以才有了题目中的外号：丛林隐士。他可以称之为研究超级计算机中最有钱的，有钱人中最会研究超级计算机的。

我是程序员中最喜欢做电台吹NB的，做电台吹NB的人中最喜欢研究计算机的，同时也是这两类人中最穷的。很无奈，如果有钱，我肯定去炒房子。

他隐居的四年，在1963年，拿出来了一台名叫CDC 6600的计算机。这台计算机每秒钟运行1000万次，同期的计算机，IBM的IBM 7030 “Stretch” ，每秒钟计算120万次，也就是说CDC 6600比IBM的7030快了8倍，价格却和IBM相当。这台机器一出来，马上就扫荡了整个超级计算机市场，让IBM颜面扫地，直接降价了50%，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速度差8倍，实在是差距太大了。这次重大的打击，直接让IBM放弃了超算市场，一直到快30年后，IBM才又开始又凭借“深蓝”超级计算机，重新回到超级计算机的的竞争。当时深蓝打败国际象棋冠军卡斯帕罗夫在我上高中时候是最让人震惊的事情，其影响力不亚于前两年Alpha Go击败围棋冠军李世石。当年我还不知道啥是国际象棋，我还以为国际象棋是中国象棋国际化以后的象棋。

这次不是吹牛，我是中国象棋宿舍高手，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我一直是宿舍里赢多输少的人吧。我有一本书，是中国象棋大量胡荣华胡司令写的，那本书叫《十连冠的棋艺精华——胡荣华杰作六十局》。再扩展一点，我们中的99.9%的人是庸人，庸人有个什么特点呢？我个人认为，是泡沫比啤酒还多。大家应该知道泡沫的意思吧，比如说我们说虚拟货币有泡沫，房价有泡沫，说明我们认为这些东西不值这个价，实际上，这种泡沫比起绝大部分人的能力与梦想来说，根本不算泡沫。

我认为，至少我认为我自己，我不能说别人，我自认为我至今碰到的最大的泡沫就是我的能力和我的梦想之间的泡沫。我小时候以为我就算达不到牛顿爱因斯坦的高度，至少获个诺贝尔应该没啥问题吧？小时候我还以为我娶老婆至少得是酒井法子这种级别的。实际上，泡沫太大了。我们下象棋也是这样，除了个别像胡荣华这种不世出的天才，自己悟就能悟成全国冠军，大部分人都是和朋友下棋，然后都一起练成臭棋篓子。所以，只要找个高手，比如胡荣华这样的，学个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就能鹤立鸡群了。

编程也是如此，我们学编程也是这样，道理都懂，说句不好听的，绝大部分的计算机老师也是庸才，他们不会实际编程，只会讲一大堆道理，比如说你要注重模块化，你要注意这，注意那，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如何做。但是有人知道，就是顶级程序员，所以，读顶级程序员写的代码就脱离臭棋篓子的最好途径，比如说你学C语言，就去读SQLite的源码，这个源码有10万行左右，官网上有完整的设计文档，而且SQLite有详细的注释，感觉注释拿出来能印一本书，SQLite又是世界上用户最多的数据库，不管是iOS还是Android，都内置SQLite，如果自己做个人项目，用SQLite一点问题没有。还有OReilly出了一本书叫《SQLite Database System: Design and Implementation》，这本书有286页，我从头到尾看了几遍。

当然不是我喜欢学习，而是我读研究生的时候，老师觉得我代码太垃圾了，被老师强迫读SQLite的源代码，然后分析了好几遍，至少写了500页的作业，每个月交一次。被抽了一年多以后，我的代码水平比以前是强了不少，所以，我推荐大家去读这个源代码，因为相比于Linux来说，那个几千万行，这个十来万行，所以，更有可能读完。当然了，有人觉得自己是大师，可以自己写C语言，完全不用看别人的代码。

再拉回来讲这个西摩·克雷，CDC靠这个CDC 6600计算机成功以后，就开始不思进取了，这和西摩·克雷的想法有冲突，他只想造超级计算机，至于赚钱，他并不缺钱，这个对公司来说就比较难搞了。然后在1972年西摩·克雷就从CDC离职了，成立了自己的计算机公司，名字叫克雷研究公司，公司只做一件事情，造超级计算机。随后的十余年里，克雷研究公司在克雷的主导下，造出了CRAY-1，CRAY-2，在CRAY-1这台电脑上，已经使用了集成电路，速度达到了每秒2.4亿次，是CDC 6600的24倍，让CDC 6600瞬间没了市场，随后又生产了CRAY-2电脑，每秒达到了12亿次，是CDC 6600的120倍，是IBM 7030的960倍，这样，超级计算机市场只剩下了克雷一个玩家，在1984年，克雷占领了超级计算机90%以上的市场份额。

克雷公司上市以后，董事会觉得根本没有竞争对手了，领先第二名120倍，那还研究个屁啊，公司就否决了CRAY-4的研究计划，西摩·克雷本打算在CRAY-4上实现每秒10000亿次的计划，但是公司不想投入，于是老爷子再次离职，创立了新的公司，名字成了克雷计算机公司，当时老爷子已经60多岁了，根本就没有放弃这个梦想，但是，在他冲击每秒10000亿次每秒运算的途中，一次意外的车祸让老爷子停止了追梦的脚步。在1996年9月，他的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剧烈翻车，在医院抢救了两个星期以后，老爷子于1996年10月5日带着他未完成的梦想，离开了人世，享年71岁。

在1964到1989年这35年中，最快的计算机都是西摩·克雷一手设计的。在1989年，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的ETA10-G/8这台计算机才第一次超过西摩·克雷。

西摩·克雷是一个伟大的人。